曼特宁

笨鬼白小倩(中集,狄白/方朗)

又写了快六千字还没完结,天啦,不会又有下一,下二这种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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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鬼白小倩 中集

白元芳翻箱倒柜找了身青色长衫放在桌上,嘱咐狄仁杰换上,狄仁杰满身湿漉漉跨出了浴桶,走得一路都是水渍,白元芳微微皱了皱眉头埋怨,“跟个水鬼儿似的。”
狄仁杰一边脱了身上的湿衣服,一边笑着调侃,“你又见过水鬼啊?”
白元芳一脸理所当然,“经常见啊,这宅子里可住着好几个呢,都是在前面那条玉秀河里淹死的。”
狄仁杰哈哈大笑说,“原来你还这么爱说笑。”
白元芳急得摇头,“我不是说笑,你看我这屋子里有些家具发霉了,就是因为张顺和十娘前几天来过,我就说梅雨季节不能让水鬼儿进门的,否则家里东西都得长霉。”
他是个心性一眼望得穿的人,这一点狄仁杰跟他认识时间虽短却也能看得真切,此时见他一脸认真倒真不像是说笑,也不禁有些信了。
“白元芳,你……说的都是真的?”狄仁杰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又瞥见白元芳重重点了两下头,他赶紧扯过桌上的青衫往身上套,好把刚刚冒出来的一身鸡皮疙瘩压下去。
“你知道这里有鬼,就不害怕吗?”
白元芳说,“不怕啊,因为我也……”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一脸惊奇之色的狄仁杰,突然转了话头,“反正我就是不怕。”
狄仁杰却从他刚刚的话里听出了点苗头,虽然心里渗得慌,但还是在好奇心驱使下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也?你也什么?”
“你别问了,反正你明早就要走了。”白元芳边说着话边把被子铺开,“你睡床上吧。”
“那你呢?”
“我趴在桌子上将就一宿。”
狄仁杰心里想着这样也好,在弄清楚他是人是鬼之前保持点距离总不错,嘴上却在假装过意不去,“这怎么能行呢,你是主人,我怎么能占你的床呢?再说趴桌子上睡一晚得多辛苦啊。”
白元芳却是个大实在人,听他这么说还真认认真真重新思考了一下,最后决定反正床也不小干脆两个人挤一晚算了,狄仁杰闻言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战战兢兢躺在里番,身体使劲往墙边靠,白元芳床上只有一床褥子,躺在一起才发现他的身体比墙还要冷,狄仁杰越想越觉得诡异,一个习武之人血气会这么不旺吗?除非他是……
狄仁杰心里害怕却不敢直接问出口,便旁敲侧击地打听,“白元芳,你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宅子里的?”
白元芳想了想说,“大概住了一年多了吧。”
“哦,那除了你还有多少人住在这里呢?”
身旁那人沉默了一阵才回答说,“大概二十多个……人吧。”
“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不算是。”
“唉?你怎么总是模棱两可的?”狄仁杰一心急竟忘了要躲开白元芳,一个翻身腿整个儿贴上了他的腿,狄仁杰猛地弹开来,反应之大,床整个晃了两晃,他惊慌失措地抬眼查看白元芳的表情,只见他正惊讶地看着自己,随后惊讶褪去换上一抹受伤的神色。
“睡吧。”白元芳的声音有气无力,他主动向床外挪动了一些,好帮狄仁杰腾出一段避开他的距离。
白元芳曾经救过几个像狄仁杰一样误入东篱斋的旅人,可惜那些被救的人最后没有一个会感谢他,甚至会怕他。每当他看到那种惊恐的眼神都会觉得既无奈又心寒,诸葛王朗常说他是滥好人,说他早晚会死在自己的好心上,可是,他本来就已经是死人了啊,死人还怎么再死一回,不过诸葛王朗有一点说对了,他在人间的那场死亡就是因为他的好心。
然而这回他却是误解了狄仁杰。
狄仁杰猛地弹开并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因为在不小心碰到白元芳的腿时,刚刚在水底那些旖旎的回忆突然涌进了狄仁杰的脑子,那两条白到失了血色,可怜兮兮弯曲着,在粼粼波光中微微晃动的腿。
白元芳眼中的悲伤让狄仁杰感到莫名心疼,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害怕了,就算白元芳真的是鬼,那他也一定是个比大部分人都善良的鬼,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危险几次三番救他。
狄仁杰打定了主意往白元芳身边靠了靠,白元芳还要往外退被他一把拉住。
“小心摔下去。”
白元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又听他说,“白元芳,我问你一句话,你只管如实回答我。”
白元芳满心疑惑却仍是乖乖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鬼?”
狄仁杰明显感到自己在被子里拉着的那只手颤抖了一下,其实不用白元芳再回答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会怕我吗?”白元芳小心翼翼问。
在知道白元芳真的是鬼之后,狄仁杰没来由地觉得心痛难耐,他实在太年轻了,正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年纪,他本该和他的宝剑一起圆一个行走江湖惩恶扬善的侠客梦,可为何如此命薄?
狄仁杰手下动了动,换了和白元芳十指交扣的姿势好让两人更加亲密无间。“不怕。”
白元芳从未和谁如此亲密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颊边染了一抹浅浅的红,狄仁杰笑着又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活人的温热气息将他包裹,那感觉既温暖又熟悉,让他不禁有些怀念起人间的美好。
“你这人挺特别的。”过了许久白元芳突然开口,狄仁杰问他“怎么说”,他说,“刚刚我让你快从前门逃跑,放在从前我救的那些人,他们肯定只顾自己头也不回跑得没影,你却非要拉着我一起跑。”
“你救了我,我又怎么能丢下你呢?”狄仁杰本就生得好看,这么一笑,眸光流转,梨窝浅现,在莹莹烛光中更显得温柔迷人,白元芳看得入神,好半天才发现自己这般实在唐突,忙急匆匆收了目光,故作掩饰地四下乱看,狄仁杰只觉得这样的他十分直率可爱,当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贴近他泛红的耳边轻声说,“看什么呢?”
“没,没。”他结结巴巴的,完全不懂掩饰心虚,他这副模样和晚上那个几次三番英勇救人的少侠相去甚远,狄仁杰却越发觉得有趣,想多逗他一会。
“没什么啊?”狄仁杰厚脸皮地搂住他的腰,“是不是被我萌到了?”
白元芳恨不能把头埋进被子里去,一个劲儿往下蹭,狄仁杰抱着他的腰把他拉上来,笑着说,“你还害羞了。”不过他也不忍心老是欺负他,感觉笨笨的,也怪可怜的,狄仁杰稍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和他拉开一小段距离。
“喂,白元芳,跟我说说你生前的事吧。”
“都过去好久了。”
“我想听。”
白元芳想了一阵,毕竟他生前也有十八年那么长呢,总得找个好的切入点吧,等确定好从哪里讲起,他轻叹了一口气开始那个以希望开头却以绝望结尾的故事。

白元芳本是边疆大将的儿子,自幼习武,胸怀天下,父母性格开明,是以在儿子十七岁那年同意放他远行,成全儿子心底那份惩恶扬善的侠义之心。
离家后他一路抱打不平,不求回报地帮过很多人,日子过得也算志得意满,直到那一日行至颖川县,县里有一位张五爷,仗着姑丈在京城为官,欺男霸女横行乡野,颖川县的老百姓背地里怨声载道,白元芳听闻有这等恶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颖川百姓听闻有人要为他们伸张正义自是高兴,当下拿出好酒好菜要好生招待白元芳,白元芳却执意要等教训过那个恶人再来承情。
话说白元芳后来趁着月黑风高溜进了张五爷的府邸,将他从小妾床上拎了起来好一顿暴打,直打得张五爷鬼哭狼嚎,连连求饶,立下字据发誓再不敢欺负百姓才算完。
白元芳功成归来,百姓们设宴款待,可没想到好好的庆功宴其实竟是鸿门宴,他喝下第一杯酒便发觉事有蹊跷,可惜一切都晚了,他跌跌撞撞推开身前挡道的几个壮汉,却再也抵挡不住药力栽倒在地。原来,张五爷横行霸道惯了,此番竟被人狠狠教训,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他得知是颖川县的一拨百姓怂恿白元芳向他报仇,便威逼利诱要那些百姓帮他反过来对付白元芳。小人物的悲哀不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而是自愿被奴役,那些百姓迫于张五爷的淫威,为了自保设下鸿门宴迷晕了帮他们出头的恩人。
昏倒的白元芳被带回张五爷府中,打断全身大半骨头,受尽了折磨,最后用一片草席包了残躯抛弃在颖川县郊,活活冻死在正月的寒风冰雪中。

白元芳平静地讲完了这个悲伤的故事,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久远到与谁都不相关的往事。狄仁杰的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震撼,在这个故事里,人性的冷漠像被撕开皮肉露出的骨头,冷森森,血淋淋的。他抬手帮白元芳理好额前凌乱的发丝,心里从未有过的痛,为了眼前这个男人,不,应该说,为了眼前这只可怜的孤鬼。
“白元芳,从今天起,我陪着你。”
白元芳的眼中闪动着惊喜的光,可是很快便暗淡了下去。
“说什么呢,你明天得赶紧离开这里。”
狄仁杰又握了握他在被子里半天也没焐热的手,“你跟我一起走。”
白元芳摇了摇头,神情黯然,“我逃不掉的,你别管我。”
“为什么逃不掉?”
“因为姥姥在这宅子四周设了结界,我们这些普通的鬼魂根本逃不出去。”
“那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破掉结界?”
白元芳摇了摇头。
狄仁杰急切地说,“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救你出去。”
白元芳忽然笑了,笑得温柔好看,他回握住狄仁杰的手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原本我对人心早已失去了信心,是你,让我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还是有意义的。”
狄仁杰看着他温顺的眉眼,心中无比动容,就在那片凌乱无序的心跳中,他一点点凑近了白元芳桃粉色的唇,白元芳没有避让,反而闭上了眼睛,这无疑是一种鼓励,片刻之后他的唇落入了狄仁杰的口中。
鬼的唇清冷却柔软,就像炎夏喝的那碗桂花绿豆汤,沁凉甜蜜。
狄仁杰紧紧搂住白元芳的腰,他的手扣在他脖子后面,让彼此之间没有丝毫距离。
不知吻了多久,狄仁杰才依依不舍放开怀中人的唇,他气喘吁吁,白元芳却没有丝毫紊乱。
狄仁杰不平衡地埋怨,“你怎么一点不喘?”
白元芳笑,“我以为我傻,原来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我是鬼啊,又不用呼吸。”
“不公平。”狄仁杰嘴里絮叨着,脸上却没有一丝懊恼,他又凑到白元芳面前,在他额头上烙上一吻。
“白元芳,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好一对亡命鸳鸯啊。”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怪异男声,白元芳立刻弹了起来挡在狄仁杰前面。
“姥姥!”
一声撕裂的巨响,门被生生扯成了碎片,两根粗如碗口的藤蔓沿着墙壁迅速向床的方向刺过来,白元芳一把将狄仁杰推到一边,自己冲向墙边扯下宝剑,一剑斩断了“嘶嘶”生长的藤蔓,断藤在地上扭曲着翻滚着似乎很痛苦,白元芳趁这个机会拉着狄仁杰逃出了屋外,身后响起歇斯底里的怒吼。
“白元芳,你居然敢这样对姥姥,你该知道代价是什么!”
白元芳只顾拉着狄仁杰一路向宅子外面跑,不一会儿那藤蔓便死灰复燃追到了他身后,藤蔓扬了起来又狠狠落下正抽在白元芳背上,他痛哼一声,背后立刻出现一条狰狞的血痕。
狄仁杰忙扶住他下落的身体,他双腿颤抖着勉力站了起来。
“真感人啊,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出去吗?哈哈哈哈”那个声音猖狂地笑着,藤蔓又一次扬了起来,白元芳回身用剑硬生生挡住了藤蔓下落的趋势,一面对着狄仁杰大喊,“还不快走!”
狄仁杰哪肯离开,不要命地冲上前抱住那截藤蔓,那藤蔓却突然疯长起来,向着狄仁杰的口鼻里伸去,白元芳暗道不好,这是姥姥要吸精气了,情急之下他纵身而起一剑劈断了那截快要撬开狄仁杰嘴唇的藤蔓。
没跑出几步,又是一阵撕裂皮肉的惨烈之声,白元芳从肩膀到腰拉了一条巨大的血痕,姥姥的藤鞭还要再落下,白元芳强忍着剧痛施展起轻功带着狄仁杰跃过几道院墙。
“快走,前面就是出口。”
狄仁杰不肯,抓着他的手说,“那你怎么办?”
白元芳气喘吁吁地说,“你都看到了,你在这里根本帮不了我,只能拖我后退,你先出去,到外面再想办法救我,记住,出去后不管谁叫你的名字都不要回头!”
说完他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将狄仁杰推出了门外。

狄仁杰正待返回身找白元芳,那些藤蔓又沿着地面嘶嘶地追了上来,狄仁杰不得已只能向前发足狂奔,跑了一阵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
“狄仁杰,狄仁杰。”
那声音不男不女的,他想起白元芳的话,卯足劲往前跑就是不回头。
那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叫他,“狄仁杰,你就这么逃了,白元芳可要倒霉了。”
狄仁杰知道他是诱惑自己回头,但心里仍是心乱如麻,脚下也慢了起来。
“狄仁杰,白元芳他现在好惨啊,你还不赶紧回去救他?”
狄仁杰觉得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但白元芳的嘱咐还在耳边回响,他痛苦地捂住耳朵,发疯般大喊着往前奔跑。
这回跑了很久都不再有人跟他说话,他这才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脚步却不敢停留。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让他不得不回头的声音。
“狄仁杰,你等等我,等等我啊,你不要我了吗?”
白元芳!
狄仁杰蓦地回头,哪有白元芳的踪影,一道藤蔓闪电般攀上了他的脸,拼命往他的口鼻里钻,他又感到了那种熟悉的灵魂出窍的感觉,就好像诸葛王朗曾让他经历的那样,狄仁杰闭上眼睛,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命悬一线的时刻,树林里传来“道道道,非常道”的歌声,有人燃了数道符纸,用剑尖挑着刺向那些邪恶的枯藤。
狄仁杰感觉脸上的刺痛感渐渐消退了,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位身穿长袍的散发道士正站在他面前,一手拿着桃木剑,剑下挑着一根烧焦的树藤,另一只手抓着一只酒葫芦正往口中灌酒。
林子里恢复了安静,哪里还有追逐他的那些藤蔓的影子。
“是你救了我?”
狄仁杰问那个道士,道士斜眼瞅他,带着些醉意。
“不然呢?”
狄仁杰忙向他深深一揖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道士并不理他,自顾自又喝了几口酒。
“你一个读书人跑到这荒郊野岭干嘛?”
“学生赶考路过此地,想在东篱斋借宿,没想……”
狄仁杰还未说完,道士忽然哈哈大笑,“那种鬼宅你也敢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狄仁杰心里寻思着,这个道士轻易就击退了那个姥姥,若他肯帮忙说不定能帮忙救出白元芳,想到这儿,他又向着道士作了一揖。
“大师道艺非凡,学生狄仁杰,可否请大师帮忙救一位朋友。”
“不救!”
道士拒绝地彻底,狄仁杰还要再求,他却已抬脚走人,狄仁杰无奈,只得跟在他身后不住恳求,道士烦了,用桃木剑指着他心口威胁。
“再跟来就一剑杀了你!”
狄仁杰不敢说话,道士撤回剑转身欲走,就在这时,狄仁杰突然在他身后叫了一个名字。
“诸葛王朗。”
道士身形一滞,转过身来看他,面带震惊之色。
原来,刚刚就在他撤回抵在狄仁杰胸口的桃木剑的时候,狄仁杰无意间看到了剑身上的刺字:“诸葛。”
狄仁杰一瞬间想起了东篱斋的诸葛王朗,没想到他随口说出的名字却正好中了道士的心事。
“你怎么会知道诸葛王朗?”
狄仁杰忙说,“我在东篱斋见过他。”
道士凝眉,“他在那座鬼宅中?你可不要骗我!”
狄仁杰说,“我骗你干嘛,我都不知道你跟诸葛王朗是什么关系!”
道士盯了狄仁杰片刻,那眼神极有压力,看得狄仁杰背后冒了一层冷汗。
“好,我姑且信你。”
道士说完转身便走,狄仁杰忙跟在他身后大喊,“喂,你去哪儿?”
“东篱斋。”
“啊,你是不是同意帮我救人了?”
道士冷哼一声,“我是救人,不过不是救你的人,而是救我的人。”
“什么你的人我的人?”狄仁杰过了一会才想明白,“诸葛王朗是你的人?”
“哼!”道士冷哼一声。
狄仁杰追上了他的脚步,陪着笑说,“仙人,你救你的人,顺便救一下我的人,好不好?何况你的人和我的人,他们俩还是很好的朋友。”
道士骂一句“啰嗦。”
狄仁杰知道他这是应允了,便乐呵呵小跑着追在道士旁边。
“喂,仙人,能否告知仙号?”
“什么狗屁仙号,老子叫方起鹤,别乱叫什么仙人!”
狄仁杰忙狗腿应着,“成,成,那我就叫你小方,你不喜欢?那就小鹤,还不行?方方?鹤鹤?方须须?”
“闭嘴!”

方起鹤和狄仁杰赶回东篱斋救人,预知后事详情,请看下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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