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特宁

他们说你很高冷（峰霆，第九章）

第九章

李峰反手撑着往后退了退，像只姿势诡异的大蜥蜴。
“Stop！Stop！”他一着急就开始飚英文，短促的重音在表达拒绝的时候显得格外有力，陈霆也真停了动作，手静止在半撩的背心下缘，腹肌还露了小片在外面，性感的很。李峰咽了咽唾沫，后悔应该迟点喊停。
“这个时候喊停，你还真是磨人。”陈霆拿手勾了勾李峰的衬衫领子，“怎么？没准备好？那我给你几分钟时间缓缓。”
他摊开手表情慷慨，好像真给了什么施舍似的，李峰无奈地笑，“位置不对。”
“什么位置？”
“我从没在下面过。”
“So？”
陈霆耸了耸肩，李峰不知道他是不懂“位置”的意思，还是懂了但并不在乎，只好继续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是1。”
陈霆依旧一脸不懂你要说什么的不以为然的表情，干脆叉了手，坐在李峰腿上等他下文。
“你是懂了还是没懂？”李峰倒急了，“陈霆，我问你，”
“嗯？”
“你到底是不是gay？”
“不是啊，”在李峰变脸之前，陈霆又假装若有所思地说，“至少以前不是。”
李峰那口气还是没有松下，他感觉自己已经丧失了大部分主动权，正被上面这小子牵着鼻子走，情场经验并不贫瘠的李峰当然懂得这是恋爱的大忌，可当下他也想不出什么化解之法。
“那你明不明白什么是1，什么是0？”
陈霆噗嗤一笑，眼睛又弯成了两条月牙儿，可爱又狡黠，让人看了不得不心生喜爱，“明白啊。”
“所以你是……”这话问得似乎有点问题，李峰又改口，“你觉得你是？”
陈霆垂下眼睛，似乎真的在用力思考，背光拉长了他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迷人的扇形阴影，像初生鸟儿抖开的稚嫩的翅膀，那翅膀静止了许久，李峰几乎等得不耐烦。半晌，陈霆才抬眼看他，“我不确定。”
李峰松下了肩膀，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失望，毕竟陈霆还是没能给出任何问题的答案，他依旧摸不透他。
这时，陈霆已经从他身上下来，规规矩矩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整理凌乱的衣衫，李峰知道这晚算是结束了，他虽然舍不得，但想到如果继续下去的“结果”未必是自己想要的，也没了兴致。
两人理好衣衫，李峰掏出香烟，找陈霆借火，陈霆从他嘴里拔下香烟，“我家是无烟区。”
李峰倒在沙发背上，想想刚刚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好笑，咯咯笑出声来，陈霆望他一眼，也跟着笑。
“你笑什么？”
“你又笑什么？”
“笑你刚才的怂样。”
“我哪里怂了？”
“那你往后退什么？”
李峰语塞，有种被抓包的窘迫，见陈霆更加得意地挑着嘴角，心中不忿，刮了把他的鼻子，“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还不是你突然要干那事。”
李峰觉得自己挺无辜，“我什么也没干啊，接吻不是你默许的吗？”
两人沉默了一阵，李峰拿胳膊戳戳陈霆，“喂，说真的，刚刚接吻什么感觉？”
“接吻不就那样，舌头跟舌头打架。”
“我是说和我接吻什么感觉？”
“你跟一般人不一样？嘴里长得不是舌头？”
李峰惩罚性地捏住陈霆后颈那块不那么敏感的皮肤，像拎着一只不大听话的小猫，即使他捏的不轻，陈霆也不会太疼。
“认真一点好不好？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陈霆拍开他讨厌的手，不紧不慢地靠上身后的沙发，斜着眼睛看他，“你不怕职场情场两失意？”
“你敢惹快失业的人？”
“我也是快失业的人。”
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变故太多，李峰几乎忘了陈霆辞职其实在他之前，谁比谁先失业还真说不准。
“这下好了，失业以后连个能蹭饭的地儿都没了。”
李峰望着天花板怅然若失，原本淡去的关于失业的烦恼又钻回身体里来，他有种身似浮萍之感，工作一直无法稳定，感情也总没个着落，在人世漂漂泊泊。
心情正往低谷里沉，肩上忽然一热，陈霆软软的头发蹭得他脖颈发痒，他转过头，陈霆靠在他身上，只看得见头顶规整的旋，和黑发下白皙高挺的鼻梁。
“你说过要养我的。”
“我说过。”
“我也可以养你。”
李峰心里一热，虽是男人，这种话也还是爱听的。
“你拿什么养，你也快失业了。”
“做什么不能吃饭？不怕多你一张嘴。”虽是玩笑的语气，但李峰能听出陈霆话中不乏诚恳。
“如果我一直找不到工作呢？毕竟让公司损失五百万不是个可以蒙混过去的小事。”
“那就换行业。”
“哪那么容易？”
“一个人当然难，两个人就容易些了。”
“两个人？”李峰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他的意思，嘴角不由地往上扬，“你陪着我啊？”
“你都这么惨了，总不能让你事事不顺吧。”陈霆仍旧说得漫不经心，李峰却警觉地嗅出了他话里的意味，坐直了身子把他扳过来正对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
“你还不明白？”
“你也要转行？”李峰还在打岔，陈霆翻了个白眼，“我转什么行，我又没让公司亏五百万。”说完，见李峰满脸委屈，暗怪自己口不择言，可这人也太迟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就能不明白？智商堪忧。
“你自己说两个人嘛，不然什么意思？”
李峰还在嘟囔着表示不满，陈霆勾住他下巴，往自己跟前拖了过来，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唇上。
“懂了吗，就是这意思。”
这要是再不明白，李峰就可以把脑子塞回娘胎重造了，他勾住陈霆打算撤退的脖子，延续刚刚那个敷衍了事的吻。
“很不错。”
二人分开后，陈霆说，还微微有些气喘。
“那要不要加码做点别的？”
李峰半开玩笑，循循善诱，陈霆笑说，“你忘了刚才吗？”
李峰耸了耸肩，刚刚的回忆并不太好，人还是不能太贪心，毕竟陈霆刚刚已经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他应该心满意足。接下来的事，时机到了，总归会水到渠成。
这晚后来，二人又喝了几杯，微醺着倒在床上，聊天的内容时间线拉得很长，从大学毕业一直追溯回童年时代，聊累了，就贴在一起吻一会儿，不敢吻得太热，免得又陷入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李峰毕竟心里有事，兴致一时高一时低，情绪起伏不定更易疲劳，没到十二点就昏昏沉沉睡去，陈霆往他身边凑得近了，感觉皮肤贴着皮肤，格外心安，没多久也进了梦乡。

第二天，陈霆一早睁开眼，李峰目光凝滞地望着天花板，看起来心事重重，那大概是种等待东窗事发的感觉，陈霆不能完全体会，但他料想跟等待高考揭榜差不多。
他凑到李峰脸旁，飞速在他颊边献了一吻，既然说好了要帮他弥补职场失意，那就尽量做的周到。
李峰先是惊诧，等意识到那是一个带着安慰的甜蜜的吻，他也禁不住嘴角上扬。
“早安。”
“早安。”
时间不早，只够洗漱和交通，两人也就没多缠绵，收拾完毕同乘一车去了公司。

一上午风平浪静，明明前一天爆出那么重磅的消息，公司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相关的不相关的人各忙着各的，没一点紧张感，连李峰都快要怀疑是否自己大惊小怪了。他去找过两次陆建林，发现他一直没在办公室，只得和项目组几位协同负责案子的同僚开了个碰头会，那几位都是公司老油条，讲话模棱两可，一说到重点就讳莫如深，但李峰还是从其中一位的眼睛里读出了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意味。他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质了。
一个上午，每隔十分钟就开一次政府城建公告网站，希望能看到新的通知，然而一次次无功而返，就这么焦灼不安地熬到了下午，李峰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陆建林让他去自己办公室一趟，李峰知道必然与昨天的政府公告有关，他一直拎着的那颗心反而稍稍放下了一些，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已经考虑过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话虽如此，真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李峰的心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房门，陆建林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不温不火，不急不缓，总之听不出情绪，就跟项目组那几根老油条的态度一样。
李峰推开门，陆建林正垂首批着一沓半指宽的材料，几乎是每页都要签字，他一页页翻着，翻得很慢。
“陆总。”李峰开口，陆建林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看不出情绪。
“李主管，稍等，我把文件批好有事跟你说。”
他也没叫李峰坐下，李峰毕竟是下级，跟陆建林又没有旧交，按职场礼仪他便只能站着等候。
房间里只有纸张翻页的猎猎声响，和签字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令站着无事可做的李峰感到十分尴尬。
好容易陆建林把文件翻得见了底，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对李峰说，“哎？你怎么站着，快坐啊，我都忙昏头了。”
李峰忙说，“没事，领导事忙，哪顾得了那许多。”拉开椅子，在陆建林对面坐下，陆建林附和了几声“是是”，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好像他是个很好说话的和气的老板。
空气稍微静了几秒，陆建林才说，“都看到了吧？”他的面容肃整许多，李峰知道终于要进入主题了。
“您说的是昨天的政府公告吧？”
陆建林点了点头，交叉起双手，叹了口气，“这回公司损失大了。”
李峰闻言一惊，这话题的进展太快，不问项目进展，不问事情是否有转机，直接就把公司损失抛在他面前，好叫他认清自己的责任，这不像是来讨论解决方法的，倒像是在给他下马威，只一句话，他就明白陆建林绝对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么接下来就是兴师问罪了吧？想到这里，他倒觉得坦然了，可是陆建林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叫他认不清了。“我知道这不完全是你的责任。”
“陆总……”
“这次公告发的太急，很多公司事先都没得到消息，所以发生类似情况的也不止我们一家。有想过补救方法吗？”
陆建林这几句话说的诚恳，李峰有些懊恼自己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光顾着着急了，还没仔细考虑过应对，昨天简直是晴天霹雳。”
陆建林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懵一阵子的，不过可不能懵太久，后面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你处理。”
“我还能做点什么呢？”
陆建林脸上一闪而过惊讶的神情，李峰以为他不满自己的工作能力，只得自我检讨说，“我之前没做过类似项目，确实没什么政府人脉。”这话另一层意思就是，我的工作经历你陆建林都清楚，当初安排我总负责这个项目你恐怕也是欠缺考虑的。
陆建林当然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反驳说，“你初来乍到人脉稀疏可以理解，可也不能说你完全没有责任对吧，比如为什么在投标之前没和其他部门多沟通沟通呢？”
“投标前开的两次会议我都邀请了政府事务部的同事。”
“市场部呢？”
“市场部？可这个项目和他们并不……”
“我记得我一开始就提醒过你要和市场部沟通，因为阿霆的某些政府关系比政府事务部那些老人还要过硬，你和阿霆是朋友吧，怎么会不知道？”
李峰心里咯噔一声，陈霆从未提过自己有政府人脉，即使他们昨晚刚刚建立了那样亲密的关系，他仍只字未提。李峰对自己生出的那一刹那的疑心感到愧疚，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提醒着他职场本就充斥着规则和谎言，他的不设防曾经让他栽过无数跟头。他知道陆建林没必要编造一个立马就能被拆穿的谎言，可他更想不出陈霆刻意隐瞒的理由。
陆建林的眼底隐隐看得出得意之色，令李峰感到无比心悸与厌恶，这个男人的城府深到可怕，他猜不出他正打着什么鬼主意，这更让人不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一点点以他为中心收缩起来。
“我等会交待下阿霆，让他约城建办公室的王敏主任一起吃饭，到时你和我也去参加。”陆建林停了一下，打量了一眼刚刚回神还有些恍惚的李峰，接着说，“阿霆开口，王主任一定会赏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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