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特宁

白莲花传奇(七,昊欢)

向着完结发起猛攻!

二十
玄环玉洞是江湖有名的藏宝圣地,亲见却远不及闻名。
韩欢将洞中四下打量,钟乳悬顶似倒峰,泠水映月焕奇彩,确是一方宝地,只可惜未有多少宝物,看来这几年苍穹为了侠骨试验确实耗资巨大,乃至亏空严重,如今恐怕不过一副巨大空壳而已。
那洞深有几进,韩欢寻至最里一间,见一座石砌高台上摆着一只雕花锦盒,他飞身上前将锦盒取下,打开一看,果见一枚通体莹绿的宝玉,幽暗中光可鉴人。
“这恐怕就是那神农玉了。”
他将宝玉取出,触手微凉,夏热顿时去了几分,通身舒爽。
“果然是宝玉。”
此时苍穹上下正与陆子豪等周旋,岳昊也被他支去了后山实验室,应当无人得空念及玄环玉洞,但韩欢仍不敢多作停留,将神农玉提在手中,向洞外掠去,刚出洞门,阳光刺眼,他忙抬手遮挡,却听有人鼓起掌来,一声一声,又闷又沉,似是用上了全身力气。
他心下一凛,已猜到来人是谁,抬眼确认之下,果见岳昊正立于十步外望着他,目似寒芒。
“韩师弟可真是高明啊,骗得岳某团团乱转,连亲爹和门派都置之一旁,真不愧是邪教的精英啊。”
他一字一字咬得极重,似要把满口钢牙咬碎。到了此时此刻,韩欢反觉释然,自进苍穹之日起,他每日怀疚在心,备受折磨,如今总算能褪去假面,以真面目与岳昊相对,与他而言可谓是种解脱。
“对不起,我亦是迫不得已。”
“哼。”岳昊闻言冷笑,“我可当不起你这句对不起。”
“岳师兄……”
“住口!”岳昊大喝一声,“从今日起你我再不是师兄弟,你是我苍穹的……敌人。”
最后二字如利箭直插进韩欢心里,他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忙提气压了下去。
“你恨我,我无话可说,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偷神农玉是为了救人性命,信不信由你。”
“救人?”岳昊又是一阵冷笑,他当下对韩欢恨极,自是将他每句话都揣作歹意,“若是为了救人,为何不告诉我呢,非得用偷的?”
韩欢一怔,想起之前自己也曾考虑过向他借玉,但终究碍于身份而作罢,白白结下了怨仇,此时追悔已晚矣。
“怎么不说话了?继续骗啊,怎么不骗了?我看你就是元教派来蓄意整垮我苍穹的!”岳昊目眦俱裂,向韩欢逼进了几步,身上的杀气几乎要割破他的皮肤。
“不是的。”韩欢从未见过这样的岳昊,令人望而生惧,不由地后退一步,欲作解释又觉得无从解释,此时苍穹正危在旦夕,经此一役,即便勉强存下一脉,也必定元气大伤,日后再难重振于武林,导致今日之局面,他确实难辞其咎。
韩欢心下作了决断,将神农玉置于一旁石台,抬起手中雷切剑,道,“你我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次是我欠了你的,等用神农玉救完妹妹,秦欢必再回苍穹,到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哈哈哈哈,”岳昊仰天大笑,“好好好,连名字都是骗我的,也不用那么麻烦了,你的命现在就留下吧!”
说话间身形已掠至秦欢近前,剑风瑟瑟,刮得人遍体生疼,秦欢也不是等闲,当即举剑一顶,电光火石,刀剑争鸣,二人皆被震得虎口生疼,向后弹开数丈,岳昊杀红了眼,不等秦欢喘上一口气,又重新杀将过来,二人战在一处。
以往两人切磋武艺,都未尽全力,此时全力以赴,才发现对方功夫了得,相惜之心刚起,又被恨意所覆。
“可惜啊可惜,以往想寻个志趣相投实力相近的对手总也不得,如今总算遇到了,却竟然是个居心叵测之徒。”
岳昊说着又连攻数招,秦欢不欲伤他,出招一味抵挡,鲜少攻击,被岳昊窥得破绽,一掌正中前胸,当即向后横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山石,一口鲜血喷出,遍染前襟。
岳昊心下骇然,正要上前搀扶,忽想起二人敌对的处境,硬生生停下脚步,忍得指节发白。
秦欢缓上一口气,以剑作拐撑起身体,岳昊这才再次提剑,冷冷说道,“秦……欢,我还有最后一招,若你能接住,便放你离去,若你接不住,”他停下,望向秦欢,一双幽深如夜的眸子,暗火丛生,“若你接不住,就只有死路一条,从此你我也就两清了。”
秦欢点了点头,将雷切剑引出鞘,格在胸前。岳昊见他喘息已定,这才缓缓将真气聚于剑锋,然而方才心已大乱,再难聚行全部功力,本应是毁天灭地的绝杀,却成了敷衍了事的一招,秦欢不知,自然用全力抵御,岳昊防备不及,被反噬之力撞出数丈远,当即负了内伤。
秦欢忙要上前搀扶,半路被岳昊喝住,不敢上前,岳昊惨笑一声,嘴角溢出丝丝血痕,幽幽道,“我输了,你走吧。”
秦欢许久叹出一口气,“岳昊,你这又是何苦?”
岳昊仍是惨笑,“我也想知道这是何苦……罢了,不必多言,你快走吧,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二十一
一年后,江湖局势大改,曾经的三大派唯有宣武还位列首班,清源和苍穹几乎销声匿迹,再无人问津,而一个名唤滴答派,曾经名不见经传的野鸡门派,竟出乎意料蹿升至武林大派之列。四时不过一次更迭,世间变化竟已翻天覆地,不由令人唏嘘。
这一日傍晚时分,滴答派大弟子艾敬正在院中桃树下喝茶遛鸟,忽感一阵风来,摇落一场花雨,他拍拍肩膀上的桃花,几片刚好落在茶碗里,清茶点粉蕊,幽缠半卷烟,他见状来了兴致,拿手指扣着桌面唱起家乡的闽南小调,虽晦涩难懂,却也有几分动听。
有人伏在房梁上,侧耳听了一阵,轻嗤一声笑他像个酸腐文人,怪不得当年侠考被人一招制敌。
房上这人穿一身黑色夜行衣,此时天色并未全黑,他怕被人发现,便趴在房梁上静待天黑,他脸上戴着一只特别的面具,似茫茫白雪间飘落飒飒红梅,有个名字,就唤作“梅花雨”。
等到掌灯时分,滴答派掌门左丘子摇着把诸葛扇从门外悠悠哉哉走了进来,面上两片酡红,满面春光带醉意,“梅花雨”见了,暗骂他老来浪荡,没个正形,难当一派之主,想来这滴答派也是徒有虚名。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此番是来寻人的,寻一个一年前被他放走的人。
左丘子刚走到院中,就听艾敬骂道,“老左,你怎么又去喝花酒了,你这样怎么树立门派形象,我那些广告不是白打了。”
左丘子摆了摆手,“错,错,错,我可不是喝花酒,我是去做慈善的。”
“我呸!你做个屁的慈善。”一老者从屋里走出来骂道,“你个老不正经的,你就不能学学我,把房贷还完了,安安心心找个女朋友好好谈场恋爱,七老八十还整天瞎混。”
“梅花雨”认得这老者声音,正是先前在苍穹守卫玄环玉洞的寿长老,自那场大战后,他竟也加入了滴答派。物是人非,今非昔比,“梅花雨”忽觉心中酸涩,但自知多思无益,便压了下去。
左寿二人嬉笑怒骂一阵,又双双在艾敬桌边坐下,艾敬给添了茶,三个对坐聊天。
又捱过半个时辰,不见三人离座,“梅花雨”趴得手脚发僵,房下两大高手在场,他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被发觉,但心里十分焦急,明知那人就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如此想来更觉时间难捱,正欲寻个空往后院去寻,打门外热热闹闹走进来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男的穿一领白绸青边长袍,女的穿一袭粉白交领纱裙,正是李西涯和秦双。
“梅花雨”一见秦双,目光便胶着在她身上,将她上下细细打量,心中暗想,明明是兄妹,怎么她与那人竟看不出半分相似?不禁有些失望。
原来这“梅花雨”要寻的人就是秦双的哥哥,秦欢。
涯双二人走到院中,和师父师兄打了招呼,左丘子问道,“你们俩又疯到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李西涯道,“师父,你还好意思说我们疯,我跟双儿不过去集市转转买买东西,你倒好,下午一出门就往怡红楼钻,我们拉都拉不住。”
寿长老闻言指着左丘子鼻子骂道,“你还想抵赖,你就是去喝花酒了,还说什么做慈善?要点脸好不?”
左丘子一甩扇子,“老寿,你别瞎吵吵,怡红院就不能做慈善啦,我去挽救失足少男少女不行吗?”
“一派胡言!”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你又不懂生活,”左丘子转而又问秦双,语气明显温和许多,“双儿啊,你俩在集市上买什么了,有没有给为师捎点下酒菜回来?”
“那倒没有。”秦双答得爽快,左丘子泄气也泄得爽快,“不过我给我哥买了双新靴子,你们看。”她笑着从肩袋里拿出一双黑面白底短靴,凑近了好让众人瞧得清楚,艾敬摇了摇头,“买它干嘛,纯属浪费银子,你哥他整天躺在床上,哪有机会穿嘛?”
秦双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杏眼圆睁,辩道,“我哥早晚会醒的,大夫都说了,他的伤已经痊愈了,他没醒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他不想醒,一个人自己不想醒,那就谁都叫不醒。”
“你……你……”秦双气得鼓起了腮帮子,结巴两句终是找不到理由反驳,一跺脚往后院跑去了,“梅花雨”立刻施展轻功紧随其后。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左丘子抬头望了望屋顶,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已经挂在了檐角上,寿长老也捻了捻胡子,“我好像也听到了。”
“别岔开话题,”李西涯道,“为什么要欺负双儿,你们明知道她担心哥哥?”
艾敬摆了摆手,“我可没欺负她,我说的是事实,是事实就应该承认。”
“你大师兄说得没错,”左丘子接过话,“你不觉得双儿心思太重了吗?这样下去,秦欢没醒来,她倒先病倒了。”
李西涯知道有理,嘴上却仍坚持不认输,只不过语气明显软了下来,“那你们也不要这么直白啊,就不能温柔一点,讲点方式方法吗?”
其他三人懒得理他,继续喝茶聊天去了,他站着无聊,便往后屋去寻秦双。
“梅花雨”跟踪秦双来到最里进一处僻静小院,院中左桑右榆植着两棵大树,枝繁叶茂,树荫遮蔽了整片院子。
院中一间屋子亮着灯,先前没人到过这里,看来那灯是从早到晚掌着的,“梅花雨”心念一动,已猜到此处多半就是秦欢所居之地,不由生出几分类似近乡情怯之感来。
他耐下心,看秦双进了屋,不一会儿李西涯也追来跟了进去,二人在屋内逗留不到半个时辰,又双双走了出来,秦双面上带着泪痕,李西涯在旁劝慰,二人结伴离去,留下那间屋子仍旧灯火通明。
“梅花雨”这才从屋顶跃下,在门前踯躅了一阵,终是抬手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虽简单,却也面面俱到,一幅及地的纱帐隔开里外两间,外间的红木桌上,茶具用品一应俱全,当间摆着一只玉壶春瓶,斜插几枝干松,走近能闻见些许淡雅松香,沁人心脾。
纱帐后跳动着微弱烛光,将内里情形照得如月宫般朦胧,“梅花雨”踱至帐前,犹豫片刻方挑帘步入,一张雕花红木大床,落了半扇柔纱,露出半卷绿竹锦被,床下对齐放着那双新置的白底黑面短靴,仿佛床上人睡前方才脱下。走得越近,呼吸越发急促,不过十来步路程,“梅花雨”的额头竟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他在床前停下,床上人仰面躺着,被半扇纱遮了半面脸,露出的那半面脸苍白瘦削,不见血色,连一向艳丽的唇也失了光彩。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师弟,你怎会成了这样……”

未完待续

评论(4)

热度(39)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