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特宁

白莲花传奇(昊欢,完结篇)

二十四
记忆中没下过这么久的雪,洋洋洒洒飘了大半年,在这纯白世界,秦欢漫无目的地走,走了很久很久,他偶尔也会彷徨,驻足回首观望,却只见茫茫白原上,不见来处,也不知归处,孤零零一串脚印。
原来,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十岁,他无意间听见父亲与左护法对话,才知道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父亲收养他只为了他不同于常人的侠骨资质,可以为妹妹剔骨做药。
哦,所以,他只是一味药。
十岁的秦欢为秦双摇着秋千,看她粉白娇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飞扬,听她用稚嫩的声音高喊,“哥哥,哥哥。”
秦欢阴沉数月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活着,还是有意义的,不是吗?
从那天起,他活着便只为了一件事,给妹妹治病,他尽忠职守地履行着作为一味药的职责。
十五岁,他远赴西域,苦寻三年,终于得到奇书《侠骨扩容秘法》,为了培育更好的侠骨,他偷习秘法,却没想中途走火入魔,险些命丧黄泉。
十八岁,为寻神医李鬼,他三下狼风谷,险些葬身狼腹,终得一见,李鬼却只说“无治”,他不肯离去,在门外跪拜三天三夜,李鬼方肯开门,递给他一张方子,上写“神农玉”。
二十三岁,神农玉再现江湖,他化名韩欢,参加侠考,进入苍穹派,为盗玉……为盗玉……
脑海中一片恍惚,有些事情飘渺在雾气中,怎么也抓不住。
再后来,神农玉救不了妹妹的病,不得已他还是走到了最后一步,用自己的侠骨换取妹妹的性命。可就在父亲为他和妹妹移植侠骨之际,李西涯突然出现,指妹妹的病乃是有心人下药所致,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心甘情愿献出侠骨。他一开始无论如何不肯信,可当李西涯拔出他身后藏着的那把无双剑,他再无理由维护自己的那位养父。
药,他还真是高估了自己。
他活了二十四年,原来不过是别人炼剑的工具而已!
回首一望无际的白,前方亦是毫无希望的白。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孤独地走多久,他太累了,躺在雪地里,冷感早已麻痹,松软的雪包裹着身体,好像幼年未记事时母亲为他裹的襁褓,让他安心得随时都能睡去。

“师弟,你怎会成了这样?”
恍惚中,是谁抚摸着他的额头,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抬头寻望,却见白茫茫天地骤然变色,黑风卷着雪浪翻滚而来,发出毁天灭地似的轰隆声,他以手撑地节节后退,眼见着那狂雪就要翻覆在他身上,忽有人蒙住了他双眼,那手温软厚实,似曾相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温柔说道,“我只能护你到此了。”
秦欢浑身一震,脱口而出,“岳昊!”

二十五
李鬼这辈子没做过亏本买卖,临老却栽了跟头。
他治病不收钱,因为钱对他这种隐居山林之人实在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所以他让求医问药之人为他办那些难办的事,一方面满足自己的私心,一方面也有点看好戏的意思。可这回他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
岳昊伤不重,第二天清晨便醒了过来,得知救他的老者正是神医李鬼之后,扑通一声拜在他身前,请他救醒秦欢。李鬼前一晚已经为秦欢诊了脉,知道并不难治,此时却故作为难之态,吊足岳昊的胃口,掂量清楚秦欢在岳昊心中的分量后,这才将条件和盘托出。
“小伙子,你这位小友昏睡了大半年,想唤醒可没那么容易啊。”
岳昊又深作一揖,“请前辈尽力施治,只要能让我师弟苏醒过来,岳某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李鬼捋了捋下巴上的羊角胡须,“哎,犬马之劳倒是不必,只是……”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话锋一转,“只是我最近常被一件琐事烦心,找不到解决之法。”
岳昊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其意,忙接茬道,“您不妨说出来,晚辈当竭尽全力为您解忧。”
李鬼嘿嘿一笑,“也罢,你既有如此诚意,我也不便拂了你的好意,这样吧,你便帮我寻一本书来。”
“是何书?请前辈赐教。”
李鬼眼珠一转,心想,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得的书,嘴上却说,“也不难找,这本书在元教之中,如今的元教气数将尽,想混进去也非难事。”
岳昊转头看了眼床上昏睡的秦欢,暗自苦笑。
“您说吧,是何书?”
李鬼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侠骨扩容秘法》。”
岳昊闻言不由一惊,这书他可一点都不陌生,没想到连足不出户与世无争的一代神医也想将其收入囊中,可他要这种武功秘籍又有何用呢?
李鬼见他面带犹豫,只当他心中畏难,不由一喜,“怎么,不好拿?”
岳昊摇了摇头,“倒没什么难的,只是……您确定就要这个?”
李鬼听他话头不对,不知怎的就觉得有点后悔,可此时再要改换其他条件恐又坏了自己的名头,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就……这个吧。”
岳昊这便放下心来,伸手入怀,掏出一本蓝皮简装书来,李鬼瞪圆了眼,不可置信,但瞧那扉页上黑黝黝几个篆体字“侠骨扩容秘法”却一点不假,他惊愕不已,又后悔得要命,暗叹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不过也为时晚矣。

二十六
雪过晴天,秦欢觉得身上的冷也少了许多,周围不再一片死寂,有人压低了声音交谈,听不清讲的什么,却叫人安心,又过了一阵,人声止了,传来叮叮咣咣一串清响,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催着他醒似的。
他努力动了动眼皮,仍是重如千斤,“咣咣咣咣”,那声音又来催他了,还有人在近处小声说着,“都三副药了,你怎么还不醒?”
他用力动了动脖子,那“咣咣咣咣”的清响立刻停了,一阵热息凑近了他,拂过他脸颊,有些发痒。
“师弟……师弟……”
秦欢微微睁开了眼,忽然闯入的一线光明又刺得他闭紧了双目,一只手体贴地蒙住了他的视线,那温度曾在梦中识得。
又过了一会儿,他适应了外面的强光,动了动眼皮,那双手十分善解人意地移开了,于是他看见了一张茫茫雪,飒飒梅的面具。
“是你。”
岳昊有些恍惚,再次听见秦欢的声音竟有了隔世之感,又喜又忧,百般滋味都堵在心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可练,不可练……”
秦欢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来,岳昊不解,只得问他,“什么不可练?”
“侠骨……扩容……扩容……”
“侠骨扩容秘法?”
见秦欢点了点头,岳昊心中生疑,心道,我和他牵绊甚深,此番又险些生死两隔,他竟只提那《侠骨扩容秘法》,莫非是他半睡半醒时听到了我与李鬼的对话?当下回道,“那书我已给了旁人。”
秦欢急道,“快拿回来……毁……毁了……”
岳昊见他不与自己相认,却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心里不快,多日来的担忧,思慕,还有残余的那一点点怨恨,统统无从发泄,赌气说道,“拿不回来了!”
秦欢挣扎着坐起半边身,却因为虚弱又软软落回床榻,无奈之下只得攥紧了岳昊的袖子,像怕他跑了似的,岳昊的火气这才稍稍消减了一些。
将周围打量了一圈,秦欢有些发愁,问岳昊,“这是哪儿?”
“狼风谷,神医李鬼的住处。”
“李鬼?”
李鬼这个名字秦欢并不陌生,更何况几年前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李鬼虽然没有收治秦双,却给秦欢指了一条明路。
“神农玉?”秦欢自言自语,岳昊不无讽刺地“哼”了一声,“亏你记得神农玉,还说什么日后定当奉还,玉呢?”
秦欢一脸不解,“奉还?什么意思?”他突然顿住,面上渐渐现出喜色,“你……知道神农玉的下落?”
岳昊一时愣住,透过那梅花面具细细打量秦欢,只见他虽面色苍白,眼神却充满光彩,真情流露,并非故意作态,急道,“秦欢,你开什么玩笑,神农玉不就是被你盗走的吗?”
“我盗走神农玉?简直一派胡言!”
这事儿太过蹊跷,岳昊望着对面那张带着震惊表情的无辜的脸,看不出一点破绽,可他立刻又提醒自己,一年前自己就是被这张无辜的脸骗得团团乱转,最后差点闹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如今这人刚刚大病初愈,就想着故技重施蒙骗自己,简直是恶性难改,罪无可恕!
他伸指勾住秦欢下巴,虽被面具遮住了脸色,但秦欢依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刚刚苏醒的脑子又开始慢慢变得混沌。
“秦欢啊秦欢,到如今你竟然还想骗我!”指上一用力,秦欢吃痛,不由皱紧了眉头,苦于浑身无力又反抗不得,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岳昊。
二人僵持许久,岳昊又待发作,李鬼小老儿端着针盒子笑嘻嘻走进来,最近他得了那《侠骨扩容秘法》,虽然一开始觉得是桩不划算买卖,可转念一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不是什么坏事,乐天派老爷子又屁颠屁颠高兴了起来,可他一进屋便看见自己好不容易救醒的病人又被人吓得昏昏欲睡,忙把针盒子往八仙桌上一放,扯着岳昊袖子把他拉到一旁,秦欢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在床头呼呼喘气。
李鬼怨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拼了半条命跑到我这山谷来,叫我救醒那位公子,现在人家醒了,你又要把人家吓回去,吃饱了撑的?”
岳昊一甩手,抽回袖子,赌气道,“早知道这人死不悔改,还不如不救他,我也犯不着生气了。”
李鬼嘿嘿一笑,“你们小两口可真有意思,活脱脱一对冤家。”
“什么小两口?!”岳昊又瞪圆了眼,正打算发飙,被李鬼拦住,“你先别发火,你们俩的事我不想管,不过这人是我救过来的,只要在我这狼风谷,你就别想对他造次,免得坏了我的名头,至于出了狼风谷嘛……”小老儿贼眼一转,“他啊,任君处置,不关我事。”
岳昊腹诽,这老匹夫摘得倒干净,回头看一眼床上扶额犯难的秦欢,又觉得他不像是装的,遂又问李鬼,“你说,他会不会……”岳昊在脑袋边上划了两个圈圈,“这儿出现点问题?”
李鬼皱了皱眉,“怎么?怀疑我的医术?”
“不是,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
“他好像忘了一些事,对我的态度也怪怪的。”
小老头一挑眉,挑衅地说道,“就你这样,大白天没事戴个面具,人刚刚醒过来看见没直接吓昏过去就已经够可以的了,你还有意见了?”
岳昊一摸脸上,硬邦邦的,他倒是忘了这茬,但话说回来,他戴着面具也是有原因的,他就是害怕面对突然醒过来的秦欢。
原来是因为这面具?
想通了这一层,岳昊竟暗暗欣喜起来。
李鬼见他没了火气,才又说道,“那还不赶紧摘了面具,跟人相认去!”
岳昊犹豫了一阵,终是摆了摆手,“再说吧。”

二十七
岳昊很犯愁,蹲在李鬼的药田里咬花,咬得嘴角流花汁,像中毒吐血。李鬼乍一看到,差点吓一跟头,不过他倒不是因为担心岳昊,他是心疼自己种了三年终于大丰收的罂粟。
“你小子咋这么败家呢?”从罂粟田里揪着年轻人的衣领子就把他提溜了出来,像提溜出个小贼。
罂粟花让“小贼”的舌头有点麻痹,他含含混混地抱怨,“放叟放叟,让棱看到了多不好!”
李鬼笑道,“人?这儿除了我只有那位秦公子,你是怕他看到吧?”
不提秦公子倒罢了,一提秦公子,这位岳公子又愁得想要咬花了,摧花辣手刚伸出去就被李鬼拍了回来。
“你有火冲秦公子发去,别来折腾我的花!”
岳昊无奈地瞟他一眼,“我哪有什么火,我自认倒霉。”
李鬼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着急,他这情况也可能是暂时性的,以后说不定还能想起来。”
这话又戳了岳昊最近特别脆弱的小心脏,他原以为秦欢看见他面具下的脸,会震惊失色,不说久别重逢泪眼婆娑,最起码也要跟他表达下歉意悔意吧,可秦欢偏偏不按常理出牌,跟他玩了一出最烂大街的桥段,失忆……
他重重叹了口气,不甘心地问,“前辈,你说他会不会是装的?”
李鬼使劲摇了摇头,“不是,我瞧过了,他还真不是装的。”
“可怎么这么巧,他别的什么都记得,偏偏……偏偏就把我给忘了?!”
岳昊又想咬花了,李鬼干脆把他拉到老远的篱笆外头,免得他手痒。
“我说岳公子啊,你这话不准确,他可并不是单单只忘了你,他忘的是一段时间的记忆,而那段时间里刚好有你。”
岳昊眨巴了两下眼睛,“有区别吗?还不都是忘了我。”
李鬼白了他一眼,“你还真霸道,不过,你只要戴上面具他不就又记得你了?”
岳昊苦着脸,“那跟不记得我有什么区别?他只不过是记得那张面具而已。”
“所以啊,秦公子丢掉的那段记忆应该就在你戴着面具的那次相见之后。”
岳昊点了点头,他第一次见到秦欢是在玄龙阁,而玄龙阁却不是秦欢第一次见到他,秦欢见到的只是“梅花雨”,却不识“梅花雨”下的真身。
有点绕,但绕来绕去,好像又绕回成一个圈。
二人当初赴玄龙阁,不同路却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侠骨扩容秘法》,秦欢被围攻时不得已将秘籍托付于他,并嘱咐他毁了那书,|后来秦欢逃出玄龙阁,他也偷偷带着那本书离开,之后他经不住诱惑偷习其中武功,终至走火入魔,父亲为救他性命祭出神农玉,这才引来武林各派觊觎,秦欢为盗玉潜入苍穹做卧底,揭穿苍穹用活人做侠骨移植试验的秘密,令苍穹几乎无法在武林立足,他与秦欢至此兄弟反目,割席绝交,却没想一年后,他偶然得知秦欢因救人重伤昏厥,他心中放不下对这位师弟的眷恋,千里迢迢带他前往狼风谷寻访神医李鬼,不曾想这位神医提出的交换条件竟是二人第一次见面时暗中授受的那本《侠骨扩容秘法》!而秦欢苏醒后,记忆便停留在玄龙阁授书那日,他只记得“梅花雨”,却不知“梅花雨”下的真身才是与他恩怨纠缠至深的人,这不是造化弄人是什么?

月上中天,银辉化开谷中迷雾,将憧憧树影推倒在烛火晦暗的堂上,岳昊反手关上门,虫声轰鸣顿时安静了几许,他返身坐回秦欢床边,看他在梦中纠结挣扎,将眉头攒成了一颗小球,他嘴里含含糊糊念着什么,岳昊俯下身,这才听得清晰。“父亲,父亲……”
岳昊心中一动,他领教过被兄弟背叛的痛,还没领教过被亲人背叛的痛,那滋味一定……他咧了咧嘴角想笑,却比哭还要苦上几分。
或许如今这样也不错,秦欢忘了他,却也忘了那些痛,可转念他又不甘心,凭什么秦欢在对他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之后,还能堂而皇之享受着平静和清白,留他独自弥足深陷在那段苦不堪言的往事里,挣扎,悔恨……
秦欢被手上传来的痛感惊醒,他睁开眼,屋里烛火昏昏,岳昊在身旁,眼睛微微泛红。
“岳……岳兄,”他挣扎坐起身,发现让自己醒来的痛来自岳昊颤抖的手,岳昊放开手,把枕头塞在他腰后,扶他靠牢。
“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来看看你。”岳昊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但总叫人感觉深沉,秦欢想起前几日他时而暴怒抓狂,时而忧伤低落的模样,还有些心有余悸。
“你不会又是来逼问我的吧?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真的不记得……”
“算了。”岳昊摆摆手,“我知道你是真忘了。”
他突然这么通情达理,秦欢又疑神疑鬼起来,这实在怪不得秦欢,岳昊的情绪这些天来确实跟三月天儿似的,阴晴不定。
二人沉默一阵,秦欢问,“岳兄,神医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痊愈,我还得回去复命。”
岳昊果然又变了脸,冷哼一声,“免了吧,你们元教气数已尽,回去也找不着人。”
“怎么可能?我刚出来一个月而已……”
岳昊有点不耐烦,跟头犟驴说话也是费劲,他都已经说了很多遍元教完了,完了,完了,这人就是不相信。
“是六七年,不是一个月,是你忘了!”
“我忘了……我忘了……”秦欢撑着脑袋,拼命想从中搜刮出一些有用的记忆,可是空空荡荡,虚虚无无,他根本抓不住什么,岳昊见他痛苦,心里又不忍,抓下他的手,语气不太好但话是安慰的话,“好了好了,反正你的脑子想破了也白想,别折腾它了,让它歇歇。”
秦欢抬起头,眼神委委屈屈,岳昊的心更软了,本来就没什么气势的空架子这回彻底放到了底。
“别想了,等伤养好了有的是时间慢慢想,”他抬手帮秦欢把刘海放到耳后,又补充道,“到时,我陪你一起。”
秦欢身体一僵,空如白纸的脑际闪过一些破碎片段。汗涔涔的炎夏,一碗沁凉到心的荷香莲子粥,红蓝相对,笑着喝粥的一双人……他甩了甩头,那记忆的碎片又飘的远了。
“韩弟,怎么了?”
他抬头,记忆中那袭蓝衣正穿在岳昊身上,那声如梦似幻的“韩弟”勾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欢喜和哀愁。
“我……好像想起一些事…”他摇了摇头,“也可能……只是梦吧。”
额头一阵温热,岳昊烙了浅浅一吻,秦欢有些惊讶,却意外地没感到唐突,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就当是梦吧,噩梦已经过去了,以后都会是好梦的。”

那一夜,秦欢睡得很安稳,梦里,他又回到了那场纷纷不绝的大雪中,他回首看向来时路,身后是并行的两串脚印。原来,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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